笔者是湖南楚风律师事务所刑事辩护律师。在多年的执业生涯中，我代理过各种各样的案件，有些刑事辩护案件令我感触颇深。在此，笔者通过一个曾代理过的案件谈谈自己在刑事辩护中的做法及感受。

    案件情况是：2001年10月6日晚，被告人汤某与他人因玩扑克（当地一种赌博方式）发生纠纷，后经人调解平息。汤某走后，对方仍然觉得没面子，遂又组织20余人，分乘多辆二轮摩托车，手持木棒、铁棍、菜刀等凶器追赶被告人汤某。此时，并没走出多远的汤某见对方追上来，即租了一辆摩托车逃避，但终因对方人多势众而未果。

对方追上汤某后，要汤给个说法（即出钱了难），汤则认为发生纠纷系因对方玩牌时有意捣鬼被旁人发现所致，不同意“补偿”。对方见汤无妥协之意便大打出手，汤在逃生过程中多次被打倒又爬起，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，出于求生的本能，汤情急之下拿出当日带在身上的一把匕首（汤系屠夫），向追打上来的人捅去。那些人见状又都扑上来，将汤追过马路另一侧再次将汤打倒，直到路旁群众上前劝阻对方才住手。随后，汤又租了一摩托车逃至城郊一诊所求治。期间，汤向摩托车司机表示，上完药后送他去公安机关投案自首。此时，公安民警亦接警赶到现场，发现死亡一人，便迅速通过传呼与汤联系，汤如实告知了自己所在位置并按民警要求在指定地点等候。到案后，汤如实供述了全部案情。

    公安机关侦查后，认为汤某的行为构成了犯罪，对其投案自首的情节也不予认定，汤因此被刑拘、逮捕，人民检察院审查后以汤某故意伤害罪起诉法院，死者家属则提出了30万元的附带民事诉讼请求。

     被告人的亲属来到楚风律师事务所，委托笔者担任汤某的一审辩护人与代理人。由于笔者在审理阶段才接受委托，工作显得异常紧张。经查看现场位置，三次会见被告人，认真查阅和分析检察机关移送至法院的主要证据，笔者便形成了汤某的行为系正当防卫，不应承担本案法律责任的无罪辩护观点，并提交事务所集体讨论通过。

    当时，本案遇到的一个最大的难题，就是公诉机关提供的只是很少的作为主要证据的材料，而关键证人又均系控方证人，律师再行取证不但时间紧，手续繁，而且能否被同意尚不确定。笔者只能充分运用法律赋予律师的权利，在将主要辩护观点告知法院的同时，争取法院支持，凡关键证人均提请通知到庭，直接接受辩护人的质证。从而达到印证笔者辩护观点的目的。

    法庭上，控辩双方唇枪舌战，争论激烈。笔者在第一轮发言中，在充分阐述了犯罪构成理论及正当防卫法定条件的基础上，论述了本案被告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的观点。控方反驳辩护观点的理由是：一、被告人是在对方追打时反过身朝死者捅去的，属迎战行为；二、汤使用的是管制刀具，其本身具有违法性，故不能认定为正当防卫。同时。还认为被告到案是在公安机关发现之后，也不能认定为自首。笔者利用第二轮辩论的机会，针锋相对地就控方的辩驳观点进一步论述了自己的辩护观点：一是被追打者在前，其追打者在后，在穷追猛打的情况下，被追打者不反过身去如何能实施防卫行为？二是被告人虽使用了管制刀具，但法庭已查明，被告人的职业是屠夫，其当日携带刀具是为杀狗准备的，法律也并无正当防卫不得使用管制刀具的规定，尤其是被告人是在可能危及生命之时才使用。关于自首问题，一是已经当庭质证证实，应该足以认定；二是其对于无罪的案件来说自首已不重要。此外，笔者还据此发表了民事部分的代理意见。

    鉴于本案发生在一个小小的县城，震动很大，加上控辩双方有如此大的分歧，法院开庭后又非常慎重地审核了所有的案卷材料，最后认定汤某防卫超过了必要的限度，其投案自首成立。遂判决：一、被告人汤某犯故意伤害罪，免于刑事处罚；二、被告人汤某赔偿附带民事原告经济损失5000元。

    宣判后，检察机关没有抗诉，被告人和民事原告也未上诉。

作为本案的辩护律师，依法争取到了这样的判决结果，委托人也感到满意。但笔者仍有遗憾。因为，根据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关于无限防卫权的规定，对暴力犯罪，法律并没有防卫过当的概念，因此，笔者认为，此案中的被告汤某不应定罪，这使笔者作为律师，感到该判决仍有不尽人意处：因为，法院毕竟在公、检均有不利于被告人的认定的情况下，采纳了律师大部分辩护意见，这在目前律师对刑辩感到困惑和失望之时，其意义非同小可。再就是此案中律师取证不利的情况下，笔者主动挣得法院的支持，将关键证人均通知到庭，直接接受律师的质证；同时，笔者在开庭前花费大量时间准备质证材料，以备开庭质证时的有备无患，结果，通过法庭辩论，法院采纳了我的大部分意见。笔者认为，这是目前解决律师刑辩取证难、效果不明显的一条有效途径。我同时认为，作为律师，只要有脚踏实地的敬业精神和敢于坚持的原则的法律精神，刑事辩护是具有广阔前景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载于《法制日报》2003年第14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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